菱花照影——铜镜里的大唐盛世

伯寻

公元618年，唐高祖李渊建立大唐帝国，经过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女皇武则天的励精图治，进入了大唐盛世，同时也进入中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这个时期社会政治稳定，边疆安泰，经济繁荣，国力昌盛，中外交往频繁，万国来贺。西京长安、东都洛阳成为了当时世界级的大都市，是世界最优秀的文化荟萃交流之所。文化的繁荣使得中国铜镜迎来了其发展史上最辉煌的巅峰时期。

唐朝一代，洛阳作为东都带动了河南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之一，成为了当时铜镜流行使用的核心区域，因此河南也是当今隋唐铜镜的集中出土地区。随着唐朝文化的繁荣和技术的进步，唐代铜镜从技术、造型、纹饰、文化内涵方面取得了长足发展，打破了两汉、六朝铜镜传统的固有形制，在隋镜所奠定的基础上，开拓进取，标新立异，从形状上说，唐镜突破了两汉、隋代铜镜均为圆形的形制窠臼，出现了菱花形、葵花形、倭角形、方形等多种形制；在制作上，铜质精良，铸制工艺高超，纹饰清新亮丽，图案雍容华贵，艺术样式和艺术手法千姿百态，文化内涵丰富多彩，特种工艺镜登峰造极，全面呈现出盛唐气象。

葵花形如：唐八出葵花莲生天马镜，半圆钮。以镜钮为中心，钮下方一朵复合型缠枝莲花，上下各绘肥大莲叶，中有含苞莲蓬。左、右莲叶之上又生出两朵莲花，两朵莲花之上各伫立一天马，肩生双羽，肥臀翘尾，前蹄收，后蹄蹬，昂首嘶鸣，作欲腾飞状。钮上方为双鹜含莲祥瑞图。外区为祥云、花枝间隔布局。莲生天马为唐代较为珍罕的铜镜题材。此镜构思奇巧，纹饰满溢，是唐代天马题材镜的精致之品。

方形如：唐五岳禽鸟方镜，山峦钮，无边廓。以山峦钮区为中心是一座三叠之大山，应为嵩岳。以此为中心四角又绘制四座大山，寓意道教的东西南北四岳，每座山上有一株苍松，下有花草，峰峦之上有长尾雉鸡和鸟雀。整个纹饰就是一幅道教五岳仙山叠翠图。此类镜子的雕塑工艺极特殊，不同于任一类铸铜工艺的铜镜，按其艺术风格来说就是一块铜质的玉雕，独具特色。

这一时期的葡萄海兽镜、天马麒麟飞鸟镜、八出葵花莲生天马镜、规矩四灵镜（图1）、“盘龙丽匣”铭六格瑞兽镜（图2）、飞天双龙镜、双鹊月宫飞龙镜、真子飞霜镜均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巧夺天工，让人赏心悦目、目不暇接。据史料记载，唐代的铸镜中心在扬州，更准确地讲，是铸纯铜工艺镜的中心在扬州。洛阳是唐代的东都，武则天的长住之地，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中心之一，是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制造工艺、能工巧匠的汇聚、交流之所。唐镜中最绚丽奇巧的金版及银版缩金捶探工艺镜（图3）、金银平脱镜（图4）、镶嵌珠宝镜（图5）的制作中心，很可能是在洛阳。

图1 隋唐规矩四灵镜

隋唐规矩四灵镜（图1） 圆形，直径19.8厘米，厚0.6厘米，半球形钮，圆钮座，钮孔呈卯酉线方向配置。圆钮座下镇降一四脚怪兽，四肢平展，奋力挣扎，再外为一周凹面四方素宽弦纹。

四方素宽弦框对角延伸线靠外缘处“V”内，刻绘四怪兽头。主纹饰以高浮雕工艺刻绘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个个神采奕奕，栩栩如生，动感十足。铭文带为一周楷书铭： “仙山并照，智水齐名，花朝艳采，月夜流明，龙盘五瑞，凤舞双情，传闻仁寿，始验销兵。”最外高突棱缘上一周画纹带。虽说这类四灵镜仅有V形规矩纹，但其布局用意，和汉代此类规矩镜是相同的，故此，很多铜镜专著中将此类镜命名为“规矩四灵镜”是很有道理的。这类隋唐规矩四灵镜有相当的存世量，说明唐代仍流行规矩镜，只是文化内涵和汉代有所差异。

图2  唐“盘龙丽匣”铭六格瑞兽镜

唐“盘龙丽匣”铭六格瑞兽镜（图2） 圆形，直径19.4厘米，厚0.8厘米，重642克，半球形钮，莲纹圆钮座。钮座外置一六方弦纹带，沿六方弦纹带顶角延伸六条射线，将主纹饰区分为六个梯形格，六格内高浮雕绘制六只丰腴肥硕的瑞兽，似狼非狼，似狐非狐，圆目竖耳翘鼻，体态活泼灵动，或奔跑跳跃，或扭颈搔痒，或仰天长啸，或嘶鸣呜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无一类同，表现出唐代镜师塑造、刻绘灵禽异兽非凡的艺术造诣和高超的艺术创造力。

外周楷书铭文带铭：“盘龙丽匣，舞凤新台，鸾惊影见，日曜花开，团疑（凝）壁转，月似轮回，端形鉴远，胆照光来。”此镜头版，通体银白光，品相一流，是难得一见的十分漂亮的六格瑞兽镜，为至善尽美之品。

图3  唐银壳鎏金六生肖镜

唐银壳鎏金六生肖镜（图3） 六出菱花形，直径6.3厘米，厚0.6厘米，伏兽钮，采用银版鎏金工艺。此镜的工艺比较特殊。金版或银版鎏金工艺镜，工艺精湛，费工费时，专为宫廷贵族、达官豪门制作，是唐镜中最具特色的特种工艺镜之一。其制作工艺，一般都分两个步骤操作：其一，先在一定的模子上预制一有纹饰的银壳，鎏金后再镶嵌在成批制作的某一个素镜坯上，这样制作的镜子往往粗率而雷同。此镜是根据预先设计的构图，先铸一枚高浮雕纹饰的铜质镜坯作为托模，为了把薄银版固定在镜面上，先以锤揲工艺做伏兽钮，使银壳和镜钮紧密配合，用以使银版相对固定，再逐步在托模上锤揲出龙、兔、蛇、狗等其他纹饰。这枚镜子为单独设计的特需定制品，需一镜一模，周期长，成本高。但制出的银壳工艺可保证质量，使得精雕细琢的龙、兔、羊、狗诸生肖生动活泼、富丽堂皇、金光灿灿而美不胜收，可知使用此镜之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社会身份和地位。

此镜虽小，但其独有可信的工艺特征、精致细腻又独一无二生肖题材的艺术形象，是研究唐代银版镏金工艺不可多得的实物证据。

银版鎏金锤揲工艺是中国铜镜艺术中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这种工艺多用来制造葡萄海兽镜。这面镌刻六生肖纹饰的银壳鎏金镜，制作精致，时代特征明显，生肖纹饰独特，为唐代银壳鎏金镜的仅见品，故特别珍罕。

图4  唐羽人花鸟纹金银平脱青铜镜

唐羽人花鸟纹金银平脱青铜镜（图4） 圆形，直径36.2厘米，半圆钮，重瓣莲花钮座。主纹饰区不分区，满布花草禽鸟纹，以莲花、牡丹纹为衬。主纹饰为两只翔凤，翎羽飘曳，引颈长鸣。两位羽人，人首鸟身有花叶形尾，右手托盘，左手扬起，颈戴连珠项链，体态丰满。双羽人、双凤鸟均为银版刻绘打制，飞禽与其他花卉用金箔打制，整个镜面雍容华贵，神奇而瑰丽。

金银平脱镜是唐代的特殊工艺镜，是中国铜镜的艺术瑰宝。此镜为已知金银平脱镜最大者，是美轮美奂的绝世佳作。此镜出土于河南郑州，现为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品。

图5 唐金壳镶嵌珍珠宝石镜

唐金壳镶嵌珍珠宝石镜（图5） 六出菱花形，对角之间长度5厘米，厚0.5厘米。镜面满镶各种红绿宝石，珠光宝气，熠目生辉。以六颗硕大圆润的天然珍珠将镜面分成六区，中心为六出菱花形花心。然后用绿松石在凹槽之内镶嵌成绿叶、花朵、花心等纹饰，花心外再用三颗红宝石镶成花脉，最后再用纯金制成的细小金珠平铺于金壳花叶纹饰的空隙处。

唐金、银壳镶嵌是制作高档铜镜的特殊工艺，其制作时首先以金板打制成六出菱花形，镶嵌于预先制作的铜镜坯壳之中。在金壳的地张之上，镶制各种花形的凹槽金版，金珠填铺地张是唐朝时期西域波斯金银器上特殊的工艺技术，工艺高超，精湛复杂。盛唐传入后，用于唐宫廷极品金银器的制作中。金珠填铺工艺的使用使得这面镜子蓝、红宝石交映生辉，珍珠玉润珠圆，荧光熠熠；铺地金珠金光璀璨，流光溢彩，六出菱花美不胜收。整个纹饰面金碧辉煌，雍容华丽，色彩斑斓，产生了美轮美奂、赏心悦目的艺术效果，是中国古代铜镜艺术金字塔塔刹之上的一颗极为耀眼的明珠。

图6 唐高士宴乐纹嵌螺钿镜

唐高士宴乐纹嵌螺钿镜（图6） 圆形，直径23.9厘米，半圆钮，无钮座。整个纹饰区为一完整的画幅：钮两侧为二高士，面貌端庄，长髯，慈眉善目，褒衣博带，头戴莲冠，端坐于地。面前有鼎炉、酒壶，一执琴，一饮酒。右后有侍女，钮下有起舞仙鹤。钮上方一株大树，上有团花神鸟。山石、花草、鸟雀填补纹饰空白处，形成一幅高士宴乐图。

镶嵌螺钿工艺是盛唐制作高档铜镜的一种特殊工艺，用硕大海贝取成薄片，抛光后在其上刻绘各种纹饰，截下来用彩漆和掺有绿松石的涂料将其黏附于镜面之上，形成各种纹饰图案，给人以强烈的视觉美。日本正仓院有唐朝皇帝馈赠给日本天皇传世的镶嵌螺钿花鸟镜，可使人一睹镶嵌螺钿镜在唐时原汁原味的风采。此镜1955年出土于河南洛阳，现藏于国家博物馆。

唐代铜镜品种繁多、灿若群星、工艺超群、炉火纯青，是中国4000多年铜镜发展史上的一座难以逾越的艺术丰碑，仅灿烂辉煌的唐诗中涉及唐镜的即达数千首。可见唐镜与当时主流社会的密切关系。铜镜文化是唐代文化艺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唐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诗歌、辞赋、书法艺术、绘画雕刻等方方面面，是大唐盛世的一个缩影。
【作者：何顺杰  赵丹】

诚实小郎君

哇 隋唐的规矩镜

辰亮

雍容华贵👍

东胡

唐金壳镶嵌珍珠宝石镜（图5） 六出菱花形，对角之间长度5厘米，厚0.5厘米。镜面满镶各种红绿宝石，珠光宝气，熠目生辉。以六颗硕大圆润的天然珍珠将镜面分成六区，中心为六出菱花形花心。然后用绿松石在凹槽之内镶嵌成绿叶、花朵、花心等纹饰，花心外再用三颗红宝石镶成花脉，最后再用纯金制成的细小金珠平铺于金壳花叶纹饰的空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