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博物馆馆藏汉唐精品铜镜鉴赏及介绍

伯寻

​铜镜是古代用来照容的铜制生活用具，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铜镜的地区之一。中国古代的铜镜最早起源于铜石并用之齐家文化时期，春秋战国开始流行，汉代为鼎盛时期，隋唐时期为繁荣时期，五代十国后铸镜工艺开始衰落，尤其是南宋时期铜镜的风格发生重大转变，开启了中国古代铜镜重实用而不尚纹饰的阶段，至清末逐步被玻璃镜所取代。从铸造技术、艺术风格和成就来看，铜镜发展的高峰当属战国、两汉、唐代这三个时期。义乌市博物馆收藏有一定数量的铜镜，初步统计铜镜类藏品共计269面，涉及战国至清代各个时期，其中不乏代表性铜镜品种，形制多样、纹饰丰富。

现选取馆藏汉代至唐代铜镜精品10面，做简要介绍与分析研究如下。

汉代铜镜

汉代是中国古代铜镜发展史上的第二个高峰。从考古发掘的实物遗存看，汉代铜镜数量较多，也出现了不同于战国镜的新的镜种。两汉时期，铜镜典型纹饰有草叶纹、星云纹、四乳纹、连弧纹、神兽纹、博局纹、龙虎纹、夔凤纹等。这一时期的镜形仍以圆形为主，镜缘与镜纽有变化。

西汉星云连弧纹铜镜

西汉星云连弧纹铜镜（俗称星云纹铜镜），直径15.5cm，缘厚0.6cm，社会征购，圆形，连峰纽。镜纽与一圈栉齿纹间有八枚小乳钉以连弧纹勾连，其外为十六内向连弧纹凸棱。两周栉齿纹之间的主体纹饰由四枚连珠纹纽座的乳钉分隔成四区，每区由数枚小乳钉以连弧纹线条相勾连，呈现出相互连接的星座效果，似星象图形，习称星云纹。

星云纹铜镜出土分布广泛，我国大部分省份都有出土，以陕西、河南、山东、江苏发现较多，其中又以陕西省出土最多，且大多出土于西汉墓葬，其流行年代相比其他纹饰的铜镜而言相对确定。“星云镜在武帝初年前后出现，在西汉中期流行，西汉晚期衰退，王莽时期消失。”星云纹铜镜因为出土的普遍性和使用时间的相对确定性，成为西汉墓葬断代的一个重要标尺。

新莽尚方铭四神十二地支博局纹铜镜

新莽尚方铭四神十二地支博局纹铜镜，直径20.1cm，缘厚0.5cm，重674.6g，于2001年6月29日义乌市原义乌啤酒厂近铁路一侧宗泽路立交桥工地汉墓出土，圆形，半球形纽，变形柿蒂纹纽座。座外方框，框内排布交错等分的十二枚小圆座乳钉，间以篆书“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铭。方框外主区饰博局纹符号和八枚小圆座乳钉，“T、L、 V”纹将外区分为四方八极，其间饰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神兽瑞鸟各居其间。在外区的双线环带内饰一圈铭文，为简化隶书：“尚方作竟（镜）真太好，上有仙人知不老，渴饮玉泉饥食枣，浮游天下遨四海，寿如金石兮”33字铭文。云气纹缘。徐州博物馆馆藏有一面尚方铭四神十二地支博局镜与本品相似，区别在博局纹内刻画的四神及仙禽瑞兽具体细节纹饰与外区铭文，徐州博物馆馆藏尚方铭四神十二地支博局镜的外区铭文为：“尚方御竟（镜）大毋伤，左龙右虎辟不羊（祥），朱鸟玄武顺阴阳，子孙备具居中央，长保二亲乐富昌，寿敝今（金）石兮。”

博局纹镜是汉代最为流行的镜类之一，其流行时期从西汉晚期开始，经王莽时期，一直延续到东汉中期。而新莽时期是博局纹镜高度发展时期，“铜镜不仅在形制纹饰上具有创新性，且铜镜上的铭文更加反映当时新莽的政治统治、思想观念及宗教信仰”。

东汉鎏金五乳神兽纹镜

东汉鎏金五乳神兽纹镜，直径14厘米，缘厚0.7厘米，于20世纪80年代义乌徐村东汉墓出土，圆形，半球形纽，重圈纽座。内区以五乳间隔五区，主纹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羽人骑神兽。主纹外圈铸 “尚方作镜真大巧，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20字隶书铭文。外区饰变形蟠虺纹。镜背内区采用鎏金工艺。

鎏金工艺是我国古代器物装饰的一种特殊工艺。其具体做法是将金和水银合成金汞剂，涂在器物表面，之后加热使水银蒸发，而金则附着于器表不脱落而保留下来。作为春秋战国铜器铸造工艺的延伸，鎏金工艺到汉代已比较发达。相对于鎏金铜器，目前考古出土的鎏金铜镜的数量极少。鎏金铜镜的鎏金范围主要有三种：一是镜背主题纹饰鎏金；二是镜背内区鎏金；三是镜背满鎏金。鎏金铜镜的形式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有所变化，汉代时期有鎏金博局纹镜和鎏金四乳神兽纹镜，主要集中在前者；鎏金的范围主要集中在镜背纹饰区域，部分鎏金铜镜在镜背外圈未见鎏金，如浙江义乌的神兽纹镜。

三国吴“太平四年五月”纪年铭神兽纹半圆方枚铜镜

三国吴“太平四年五月”纪年铭神兽纹半圆方枚铜镜，直径14.7cm，缘厚0.4cm，重362.1g，社会征购。镜背纹饰分三层，由内而外分主纹区、半圆方枚带、铭文圈，半圆方枚带和铭文圈之间以细长条纹分隔。半圆方枚带由半圆、方枚各10枚构成。铭文圈逆时针阳铸“太平四年五月……”等33字。主纹区浮雕六神四兽。此镜主题纹饰区域表现的神兽多为象征性简化图案，除端坐于双鸟座上的西王母、东王公之外，另有两对神人对置而设，每对神人对称构图，呈扭头互视状。

值得注意的是，本面铜镜带有确切的纪年铭。根据中国历代年号查询，历史上使用“太平”年号共计10次。这面铜镜是典型的半圆方枚镜，此类铜镜是东汉中期开始出现的新兴铜镜品种，汉末三国时期最为兴盛，一直沿用至两晋南北朝。符合这一时期的“太平”年号有2个，分别是北燕冯跋太平四年（412）、柔然郁久闾豆仑太平四年（488）。北燕是十六国时期慕容云、冯跋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据有今辽宁省西南部和河北省东北部。柔然则是公元4世纪后期至6世纪中叶，鲜卑族在蒙古草原上建立的部落制汗国。根据目前的考古出土资料，半圆方枚铜镜多出自浙江与湖北鄂州地区。因此，其纪年代表北燕与柔然这两个少数民族政权时期的可能性不大。从铜镜形制、主体纹饰等基本特征看，这面铜镜应该属于三国吴时期。三国吴神凤元年（252）四月，吴大帝孙权驾崩，太子孙亮即位，改元建兴，又于256年改元太平。该年号共计3年，实际并没有“太平四年”，太平三年（258）孙亮被权臣孙綝废黜，吴景帝孙休即位改元永安，该纪年铭镜所指太平四年应为永安二年（259）。湖北鄂州出土过一面三国吴黄武六年（227）对置式神兽镜与本面铜镜的形制、纹饰基本一致。⑥这种出土实物所指年号与历史实际不符的情况，其实也不算罕见。例如，1978年浙江嵊州石璜镇下村三国吴太平四年纪年墓出土“太平四年”铭墓砖，以及《中国民间收藏汉画像砖石选集》（浙江汉画像砖卷）收录有2方三国吴太平四年纪年铭陶砖，均可资例证。

东汉晚期至六朝“吴向里栢氏”铭龙虎纹铜镜

东汉晚期至六朝“吴向里栢氏”铭龙虎纹铜镜，直径12cm，缘厚1cm，重435g，社会征购，圆形，半球形纽，圆形纽座。主体纹饰二龙一虎相交，高浮雕。二龙昂首瞪眼，张口露齿，一虎张嘴露齿呈咆哮状。纽下龙露出身躯及利爪，身上布有饱满的颗粒状凸起。外圈一周铭文：“吴向里栢氏作竟（镜）四夷服，多贺国家人民息，胡虏殄烕（灭）天下复，风雨时节五谷孰（熟），长保二亲得天力。”栉纹一周外，锯齿纹间隔双线波折纹。

分析铭文信息可知，此面铜镜中所提及的“吴向里栢氏”，其中“吴向里”是地名，“吴”与里名相接，当是吴县，即今江苏苏州；“栢”同“柏”， “栢氏”即“柏氏”，这里并不是指姓柏的某个匠师，而是指代铸镜作坊。此面铜镜寄托了一个希望海内升平、人民安康、物产丰足的美好的社会愿望。同时，此面铜镜也侧面表明了东汉晚期至六朝社会动荡不安的社会局面。而此镜铭中出现的“吴向里”即吴县，“向里”或是“吴向里”秦始皇二十六年始置，为会稽郡治所，直至西晋时期一直是江南地区铜镜铸造的一个中心。

隋唐铜镜

隋唐是我国古代铜镜发展史上的鼎盛时期。隋唐铜镜铸工精良、镜形繁多，纹饰丰富。在铜镜的造型上，除了延续前代的圆形、方形之外，更创造了葵花形、菱花形、亚字形等新镜形。镜纽以半圆形为主，同时出现了兽纽、龟纽等。从铜镜纹饰种类上来看，主要有：四神十二生肖纹、团花纹、瑞兽纹、瑞兽葡萄纹、瑞兽鸾鸟纹、雀绕花枝纹、对鸟纹、花卉纹、神话人物故事纹、盘龙纹、八卦纹、万字纹等。

隋至初唐“光流素月”铭阳燧镜

隋至初唐“光流素月”铭阳燧镜，直径11.7cm，缘厚1cm，社会征购，圆形，双鼻纽。镜背中心主要部分为一个圆形凹面，带座。外区一周楷书铭文带间隔双鼻纽对置。铭文内容是：“光流素月，质禀玄精，澄空鉴水，照回凝清，终古永固，莹此心灵。”铭文带外两周锯齿纹缘，旋纹间隔。此类铭文铜镜始见于隋代，流行于隋至初唐时期，铭文辞藻华美、情调浪漫，带有六朝骈文遗韵。阳燧镜相比同时期的其他品种铜镜来说，相对少见，目前考古发掘出土的阳燧铜镜并不多，徐州云龙山唐墓出土一面方形阳燧铜镜，镜背缘内四角各伏一立体蟾蜍，中心为一圆形内凹，除了具有取火的实用功能外，将日月、阴阳寓于方寸之间。

隋至初唐“发花流采”铭四跑兽纹镜

隋至初唐“发花流采”铭四跑兽纹镜，直径10.3cm，缘厚0.95cm，重294g，于1980年义乌县出土，圆形，圆纽，连珠纹纽座。主题纹饰为四瑞兽环绕镜纽呈奔跑嬉戏状，或奋蹄疾驰，或蹲伏休憩，或仰天长吼，或回首摆尾。瑞兽造型如狐似狼，形态生动，浮雕突起，体态丰腴，眼睛圆睁，神态特征表现明显，四肢劲健，活灵活现。一周轮脊将镜背分为主题纹饰区和铭文圈带区，轮脊上饰有三角锯齿纹。外区铭文圈带内容为环绕一周铭文：“发花流采，波澄影正。月素齐眉，鉴秦逾净。”镜缘上饰栉齿纹一周。

瑞兽铭文镜主要流行在隋至唐高宗时期，主体纹饰以瑞兽为主，配以吉祥或祝福之类的铭文。纹饰布局严谨有章法，同时生动活泼、丰腴柔健、圆润的动物形象铸造技法逐渐显现。此类镜上的铸铭一般不用纪年铭，也不记工匠的姓名，以四言句为最多，五言句次之，都属于骈体诗文式。从文字内容上看，基本上是善颂善铸，有汉镜遗风；字体则是正体楷书。

唐海兽葡萄纹铜镜

唐海兽葡萄纹铜镜，直径10.1厘米，缘厚0.8厘米，于1983年10月26日义乌县赤岸乡巽村大队冯泽汝上交，圆形，伏兽形纽。主题纹饰以海兽、葡萄、花鸟为主。整体构图方式是以凸弦纹将镜背分为内外两区，内区为高浮雕四只在葡萄叶蔓之间攀缘嬉戏的海兽，或追逐嬉戏，或匍匐潜行，姿态各异，间饰两只啄食葡萄的飞鸟，趣意盎然。外区装饰有各样的鸟雀、蜻蜓等纹饰，飞翔于葡萄枝蔓之间，其间点缀着葡萄叶蔓和累累果实。海兽葡萄镜是唐镜最具代表性的品种，一般认为主要流行于唐高宗、武则天时期，又称瑞兽葡萄镜，是唐代中外文化交流的产物，也是大唐强盛的象征。

唐鹦鹉衔绶纹铜镜

唐鹦鹉衔绶纹铜镜，直径28cm，缘厚0.6cm，重1877.4g，于1982年8月3日义乌县桥东乡青岩刘小学窖藏出土，圆形，圆纽，花瓣纹纽座。纽的两旁各饰一只首尾相顾展翅的鹦鹉。鹦鹉尾部拖曳着丝绸结成的绶带飘逸洒脱，绶带上的附件纹饰有团花、旋转纹结、方胜等。口衔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花枝。鹦鹉体躯修长，造型纤巧，毛羽刻画清晰，图案几近充满整个镜背纹饰区。2012年上海青浦区青龙镇遗址J21唐代水井的井底出土3面唐代鹦鹉衔绶纹铜镜，与本品形制、尺寸、纹饰基本一致。此外，与之相似的铜镜在上海青浦区香花桥街道、陕西西安雁塔区曲江等地也有出土。

双鹦鹉纹镜是唐代对鸟纹镜中的一种，也是唐镜上出现较多的纹饰，多以衔绶的形象出现，盛行于盛唐至中唐时期。对鸟镜的主题纹饰以双鸾为主，其他有鹦鹉、孔雀、大雁、鹊鸟等。《旧唐书·玄宗纪》载，自开元十七年起，唐玄宗将他的生日八月初五定为“千秋节”。唐玄宗曾作《千秋节赐群臣镜》：“铸得千秋镜，光生百炼金……更衔长绶带，留意感人深。”因此，有观点认为，以双鸾衔绶镜为代表的对鸟镜始自唐玄宗开元十七年，是为庆祝“千秋节” 而开始铸造的镜型。至于唐镜中数量可观的无“千秋节”镜铭的工艺精美、器型硕大的此类对鸟镜，特别是衔绶对鸟镜有一部分可能是当时群臣献镜所采用的样式，其较显著的特征是对鸟多口衔绶带。这与千秋铭镜对鸟不衔绶似有区别，或许包含有为玄宗献寿（衔绶）、祝寿的特殊含义。

唐菱花形双鸾衔绶纹铜镜

唐菱花形双鸾衔绶纹铜镜，直径15.2cm，缘厚0.7cm，旧藏，两半裂修，八瓣菱花形，圆纽。内切圆形内为主纹饰区。纽下双鸾夹纽相对而立，曲颈振翅、尾部长覆羽向上翘起，共衔一长绶带。绶带双翼结，心形环套小圆环，小环下系链坠。两股绶带与鸾尾一样向上飘举。纽正上方饰一两叶四瓣折枝花，再上为一仙山，两侧各饰一呈对称分布的流云。镜缘八瓣内四只蛱蝶及四朵流云相间环列。双鸾衔绶纹镜在唐代中期开始流行，由相对的两只鸾鸟、孔雀、鹊鸟等鸟类组成图案，也称为对鸟镜，纹饰绚丽多姿而富于变化。

结语

上述馆藏汉代至唐代馆藏精品铜镜，作为研究资料，不少是首次公开。铜镜作为我国古代社会物质遗存的重要组成部分，制作样式、装饰纹样与工艺特征不断发展与革新，在一定程度上承载着不同时期的工匠技艺和人文情操，也反映着当时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特征与社会风尚。尤其是东汉鎏金神兽镜、三国吴“太平四年五月”纪年铭神兽纹半圆方枚铜镜、隋 “光流素月”铭阳燧铜镜、唐鹦鹉衔绶纹铜镜，在探讨古代铜镜相应时期的工艺、断代、功用等方面都具有重要的文物与历史研究价值。同时，对义乌地区而言，这些出土地点明确的铜镜作为地方历史发展变迁的见证物和重要实物资料，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状态。
【作者：李亮 吴海娟】

佳佳

很好，很好的帖子

谭永泉（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