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国宝铜镜-齐王方镜

伯寻

公元前221年，齐王建出城向秦将王贲请降，建国八百余年的齐国最终灭亡，也标志着秦王政“奋六世之余烈，履至尊而制六合”，完成天下一统，四海归一的伟业。

始皇帝在攻伐六国的过程中尽收天下珍宝于咸阳，“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尽皆归秦。

其中可称奇宝者不胜枚举，丞相李斯在《谏逐客书》中曾言：“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遗憾的是象征天命与王权的九鼎未能归秦，《史记》记载：“周德衰，宋之社亡，九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据说后来始皇帝令人在泗水彭城寻找九鼎，结果徒劳无功。后来李斯奉皇帝之命，以和氏璧制成传国玉玺，上刻李斯所书鸟虫篆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作为继九鼎之后，“皇权天授、正统合法”之信物。

在始皇帝的诸多珍宝中，有一个堪与禹王鼎、随侯珠、太阿剑齐名的宝物，它的出现与失落均充满神话色彩，并且文化影响延绵数千年，成为中华文明的重要元素，这就是传说中的——“秦王照骨镜”！

一、

“高祖初入咸阳宫，周行府库，金玉珍宝，不可称言……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碍。人有疾病在内，则掩心照之，则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则胆张心动。秦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据西汉刘歆的《西京杂记》卷三记载，公元前207年，刘邦在咸阳宫曾见到一面非常奇特的镜子，内外皆明，镜中映像皆为倒影，摸心而鉴，能非常清晰的照出五脏六腑。人如果有疾病，以镜观之，能清楚的照出病根所在，其功能堪比现代医学中的“X光”。

正是因为这些“特异功能”，这面铜镜被始皇帝置于宫中以防不忠之人。关于这面铜镜的来源众说纷纭，在《西京杂记》卷十记载：“秦镜，儛溪古岸石窟有方镜，径丈余，照人五藏，秦皇世号照骨宝”。

刘邦进入咸阳之后约法三章、秋毫无犯，并将宫府中的金玉珍宝连同此镜一并封存，以待项羽，之后被项羽打包带往江东，后不知所踪。

它的神奇令八百多年后的唐人心生向往，于是在铜镜上书写下“赏得秦王镜，攀不惜千金，非关欲照胆，特是自明心”的诗句，还缔造了中国司法界使用最为频繁的成语“明镜高悬”。

虽然“秦王镜”早已失落于历史的烟云之中，但与之相近的“齐王镜”却是真实存在的。

二、

1978年秋，为配合当地基础建设，山东淄博东风车站打算扩建，而建设所用的土方都来自仅有500米距离的窝托村。扩建工程的消息一经发布就引起了淄博市博物馆的特别关注，因为就在工程队取土之处有一处巨大的封土堆，这座封土高约24米，占地面积达到16000平米。

1978年11月，山东省文物局正式批准这座大墓的发掘工作，经过勘探惊喜的发现这座大墓的封土未经盗扰，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大墓。整座大墓占地面积约62500平米，墓葬结构呈“中”字形，仅次于天子级的“亚”字形，墓室位于封土正中，大墓周围还有五座陪葬坑。

从1978年11月起至1980年11月止，文物部门先后对这五个陪葬坑进行发掘，共清理出土12000多件珍贵文物，其中在一号陪葬坑出土两组列鼎，每组七只，足以证明墓主人是诸侯王一级的人物，在四号坑中又出土了四辆马车，车马陪葬是汉代诸侯王级别墓葬的重要标志。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五号陪葬坑中出土了一件迄今为止我国所见最大的铜镜，也是本篇文章的主角——“西汉矩形龙纹铜镜”！这是淄博市博物馆名副其实的镇馆之宝、超级国宝，也是2002年国家文物局发布的“61件首批禁止出国展览的文物”之一，是山东省馆藏文物中的唯一一件。

这面铜镜的出现或许可以让我们追慕一下传说中“秦王照骨镜”的风采！

（西汉·齐哀王刘襄「？~前179年」，矩形龙纹铜镜，山东淄博市博物馆‘镇馆之宝’，1980年出土于临淄区窝托村齐王墓五号陪葬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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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作矩形，长115.1cm（汉尺四尺九寸），宽57.5cm（二尺五寸），重56.5公斤，是世界上现存最大的单体铜镜，镜背五行之位分别装饰弦纹钮，均带柿蒂纹钮座，最重要的是整个镜背空间铸饰一条身躯纤瘦苍健，气势威武的夔龙纹，一米余长，以蟠曲之状充盈主区。镜中“夔龙”显然还有先秦遗韵。

此镜尺寸之巨硕堪称“铜镜之王”，中国铜镜的主流形制为圆板具钮式，矩形颇为罕见，而如此体量者更是绝无仅有，这让我们对墓主人的神秘身份愈发好奇。

三、

虽然主墓室至今还有没发掘，但是根据墓葬规模与陪葬坑的器物可以断言，此墓的主人是汉初的某位齐王。据《史记·齐悼惠王世家》记载，西汉初年的同姓齐王有六代：

悼惠王肥，高祖六年（前201）至惠帝六年（前189），在位十四年；

哀王襄，惠帝七年（前188）至文帝元年（前179），在位十年；

文王则，文帝二年（前178）至文帝十五年（前165），在位十四年；

孝王将闾，文帝十六年（前164）至景帝三年（前154）在位十一年；

懿王寿，景帝四年（前153）至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在位二十二年；

历王次昌，武帝元光四年（前131）至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在位五年。

齐悼惠王刘肥、哀王刘襄和文王刘泽时期，齐国在各诸侯国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诸侯大国无过齐悼惠王”。第四代齐孝王将闾之后，汉文帝采用“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主张，将齐国一分为七，自此国势衰微。

此墓规模宏大，营建工程浩繁，仅封土一项，约计用土四十万方以上。在当时的生产条件下，营建这样一座大墓，耗费的人力和物力是极为惊人的。对于诸侯国而言，这是一项沉重的负担，没有稳定的额政治、繁荣的经济作为基础是不可能的，因此墓主只可能是前三代齐王中的一位。

《史记》记载“齐悼惠王后尚有二国，城阳及菑川。菑川地比齐。天子怜齐，为悼惠王冢园在郡，割临淄东环悼惠王冢园邑尽以予菑川，以奉悼惠王祭祀”，可知悼惠王墓在临淄以东。另载“齐文王立十四年卒，无子，国除，地入于汉”，说明刘泽死后并无兴建大规模陵墓的可能，因而推测，这座齐王墓的主人或许就是汉初第二代齐王刘襄。

刘襄并非是普通的刘姓宗室，他是高祖刘邦的长孙，并且打响了反吕的第一枪，是平定诸吕之乱的首功，距离大汉皇位仅有一步一遥，最终却因外戚原因无功而返，令人唏嘘不已。

公元前180年，吕后崩，吕禄、吕产在长安聚兵阴谋叛乱。朱虚侯刘章知道吕氏的阴谋，派人偷出长安告知自己的哥哥齐王刘襄，让刘襄发兵西征，朱虚侯、东牟侯为内应，诛杀诸吕立齐王为帝。

刘襄首先接管了琅琊王刘泽的军队，之后西征收复齐国故地济南郡。与此同时，朱虚侯刘章、太尉周勃与丞相陈平在长安诛杀了吕氏一族。在立帝的问题上众大臣发生了分歧，多数的大成建议立齐王刘襄为帝，而琅琊王刘泽却以“齐王母家驷钧，恶戾，虎而冠者也”为由，推荐代王刘恒，即“汉文帝”。

这可以说是刘襄距离帝位最近的时刻，虽然没有登临九五，但作为平定诸吕的首功之臣，汉文帝将吕后时分割出去的城阳、琅琊和济南郡重新归还齐国。

（西汉·齐哀王刘襄「？~前179年」，矩形龙纹铜镜，山东淄博市博物馆‘镇馆之宝’，1980年出土于临淄区窝托村齐王墓五号陪葬坑，此组铜镜素材来源于博主‘路客看见’）

虽然“秦王照骨镜”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但其催生出的文化基因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位国人的内心深处。两千年来，无数有关于“照骨镜”的传说在中华大地上流传，又有无数达官显贵与文人墨客在想象中构建它的摸样。

齐王刘襄的活动时期与古籍中记载的“照骨镜”的遗失时间不过相差二十年，这面铜镜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参考。值得注意的是，此镜并非普通的铜镜之类，而是一面“穿衣镜”。

目前考古发现的数以万计的汉代铜镜中，“穿衣镜”仅有两例，此镜为其一，另一面则出自汉废帝、故昌邑王、海昏侯刘贺的墓葬当中。

或许这位齐王刘襄也如邹忌一般，是一位形貌昳丽的美男子，每日窥镜，以鉴容正仪，端形鉴远。

注：
文中图片皆来源于可供交流欣赏的博物馆藏品与拍卖图录，一并表示感谢。

【参考文献】：

［1］西汉,司马迁.《史记·齐悼惠王世家》［M］；
［2］西汉,刘歆.《西京杂记》卷三，卷十［M］；
［3］秦,李斯.《谏逐客书》［M］；
［4］贾振国.西汉齐王墓随葬器物坑［J］.考古学报，1985,04；
【作者：浙江云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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